青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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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tfamily】布鲁德海文警署日常

·短篇已完结。

·配对Jaydick,21都属于叛逆儿子(sorry B

·迪克·格雷森中心,Batfamily出没。

·大概是帅气阳光的BPD菜鸟逐渐暴露无数秘密的故事。


节选:

“他确实很可爱,不过哈里森不喜欢蝙蝠侠吗?我们在哥谭甚至有他的主题汉堡店!”


克洛伊使劲摇头。“千万别。阿奇尔觉得蝙蝠侠是最恐怖的存在。”


迪克笑得差点一头撞上窗玻璃。



·时间线混乱,pre & new人物混杂。

·有人物职位调整。

·迪克的BPD的搭档不是艾米也不是埃莉塞。




one》


布鲁德海文警局来了个新人,二十出头,黑发蓝眸,有张能登上杂志封面并让其热销起码三个季度的脸。当他第一次穿上制服走上大街巡逻的时候,克洛伊发誓起码半个街区的人都会在擦肩而过后回头,不管是为了他的笑容、身材还是那个完美的屁股。


可能只有夜翼的能比得上。她想,从没大声说出来过,但很确定整个BPD的人都有差不多的观念。而她的白痴甜心搭档仿佛一无所知,每次都乐于把落在身上的注视当成纯粹的欣赏。


“我知道人们不总是善意的。”他每次都回答,“可你拦不住,所以就当成赞美好了,无伤大雅。”


无伤大雅个鬼。


两个人的午休时间非常短暂,克洛伊在这里待了两年,没有任何一次觉得咖啡店更拥挤过。她坐在窗户边思考着下周该给未婚夫买什么约会礼物,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到了正在排队替两人点餐的家伙,唉声叹气地意识到他又一次吸引了许多没必要的目光。


克洛伊·麦克马拉是个很忠诚的女人,她全身心地爱着自己的伴侣,对这个菜鸟绝无非分之想,却无法克制地担心他是否有一天能为此惹上大麻烦。


格雷森有几乎满分的毕业成绩,射击好得令人难以置信,可他还是太年轻。


年轻到也许不了解真正的危险为何物,在布鲁德海文这种地方,不论什么性别都容易出事情。


因此她忍不住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选择搬过来?”


这个问题明显让专心吃三明治的迪克有点意外,他茫然地眨眨眼:“你是说为什么要来布鲁德海文?我喜欢这个地方,想为清理它尽一份力,我就来了。在这里我活得更自在。”


灌了口咖啡后,克洛伊用眼神示意来自周遭的注视:“你管这叫活得自在?那你肯定是疯了。”


“我有什么办法。”迪克不自然地挪了挪,“总比我原来住的地方要自在。”


“相比哥谭,海文的人们视力都比较差?”


他笑得被呛到:“噢,不不,不是这个原因,是其他的因素。我倾向于不去讨论它们。”


直觉告诉克洛伊背后肯定有大故事,不过她看到了搭档脸上窘迫的表情,决定当个好长官不去刺探别人的隐私。两人在其他话题的闲聊之中度过了匆忙的午休,各自吃了一份热的鸡蛋培根三明治和今日特价的燕麦拿铁。


她本以为还要过个几个月才能赢得对方的全部信任,然后得意忘形地听两个精彩的背景故事,顺便将里面有趣的部分传播给BPD里其他菜鸟。但命运比想象中滑稽。


六天后,一个在布鲁德海文被当街抢劫的受害人走进了警局,她还是个未成年,编着金色的短鱼骨辫、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和牛仔裤。这本该是普通的一天,至少在她走进门对上迪克的脸之前,因为在那之后她爆发出一声惊呼,瞬间吸引了整个办公室的注意。


女孩充满不可思议:“你-你-你怎么在这里?我是说,没有冒犯的意思,可你为什么……?”


克洛伊更不明白,她警告地瞪了两眼勾着脖子看热闹的同事们,捕捉到迪克空白的脸。


“Rookie,她是什么意思?你们俩认识?”


“不认识。”迪克飞快地回答,痛苦地用手捂住额头,“小姐,你是哥谭人吗?”


女孩看起来快要晕倒了:“我-我是。我是哥谭人,先生。”


如果不是克洛伊足够了解这位搭档,她可能会以为这两人之间有过什么不好的历史。报案人的脸色红得不正常,在拼命出汗,所有肢体语言都在倾诉着无以伦比的紧张。


尽管如此,她还是老实地坐下来走完了程序,临走前握了他的手,眼睛闪闪发亮。


不少人悄悄地交头接耳,猜测他在哥谭时救过在这个姑娘、当过她的邻居大哥哥之类的,毕竟迪克身上有那种热情助人的气质。哪怕有只小猫咪被困在了树杈上,大家也相信这个新人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抱下来,顺便还要自费带它去看个兽医。


简单、善良、阳光、耐心,格雷森符合每条“幼稚菜鸟”的标准,不少人都在拿他多久才会被这个地方同化而打赌。布鲁德海文不是个美好的港湾,哥谭也不是,天知道他为什么能保持这幅面孔。


克洛伊本来也有套差不多的理论,但她狐疑地坐下来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谷歌。


显然有人想到了一起去,在她输入任何字符前,办公室里的另一端就有人风似的卷到了两人跟前。


警探乔纳逊举起手中的笔记本,难以置信地大叫:“你居然没想过要告诉我们?你是那个迪克·格雷森?!理查德·格雷森?!”


迪克看起来更痛苦了:“呃,我猜是吧,你搜了我的名字……”


“你是布鲁斯·韦恩的儿子???”


“是的。”


“那个布鲁斯·韦恩?!”


“还有第二个吗?”他发出声虚弱的抗议,”警探!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个成年人,我选择来这里干我喜欢的事情,让我们不要把它太夸张化。”


话音落下,整个BPD办公室陷入死寂,所有人看起来都有点死机。克洛伊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关于去年哥谭慈善晚会的照片,木木地发现了搭档笑得礼貌而得体的身影——西装、领带、闪闪发亮的皮鞋、手里的香槟和身旁的红发美女。


所以她一直在和家财万贯的韦恩之子工作,一起吃廉价三明治、喝糟糕的咖啡、熬头痛的夜、赶漫长的报告,并坚信对方是个不怎么富裕的可爱傻小子。


这他妈的是个玩笑吧。


克洛伊抬起脸,茫然地看着新人的眼睛,心想,操,所以他真的上过不少杂志封面。


“……这就是你坚持不让我们喊你理查德的原因?”


“不是。”新人长叹一口气,“我偏爱「迪克」,我父母就那么喊我。”






Two》


周五,阳光明媚、风平浪静,理应当是完美的一天。昨晚在海滨栈道有一场事故,好在没用上正在家中休息的克洛伊。她穿戴整齐地准时到达BPD,刚进门就听到了最近升迁的斯沃博达正在怒气十足地批评手下的新人之一。


她听起来离爆炸真的不远,一根火柴就能把这地方燃成灰烬:“谁让你开枪的?!”


“对不起!我以为——”


“你听我的指令行事!这个月不准再出现场!”


哇哦,看来确实出了点大事。克洛伊端着咖啡,调整好笑脸,走过去递给了看起来险些就要犯高血压的女探长:“嘿,早上好埃莉塞,这个可怜的菜鸟又将复印件放错地方了吗?”


斯沃博达头痛地摆手,轰走了面前的警员。她的衬衫皱着,眼下挂着重重的阴影,疲惫至极。


“我倒希望是复印件那种小玩意儿。”她咕哝,“这个傻逼昨天对夜翼开了三枪,两枪中了,因为咱们的义警完全没有想到我的人会突然袭击。不是说我有多喜欢这个没斗篷的夜间怪胎,但我至少也不希望他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克洛伊惊讶地张开嘴,完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据我所知安东尼并不是个义警仇恨者,夜翼难道昨晚不是帮我们把失火建筑里的人救出来了吗?”


“这就是重点,亲爱的。他没在布鲁德海文待过,自以为是地要逮捕那个蠢货。”


“那他……”


“活着,我猜。”斯沃博达看起来快吐了,“不过我们要今晚才知道。他早上往往不出现。”


她实在没有聊天的兴头,十有八九花了整晚思考怎么处理这事,今早才有力气过来教训没轻没重的混账们。BPD着实算不上什么干净的地方,它藏污纳垢,尽管没人愿意承认,可正直的执法者们并不多,鱼龙混杂间躲着许多妖魔鬼怪。


安东尼·怀特是个隐藏得很好的变态吗?恶棍?来这里最大的目的就是给可怜的义警一枪?克洛伊甩甩头,努力将这些疯狂的想法丢开。她挺喜欢夜翼的,仅此而已。


在走到办公桌前时,她已经调整好状态,对搭档打了招呼:“早啊。”


“早啊。”迪克抬起头,嘴唇白得不正常,“还有十分钟到八点,你想先喝完咖啡吗?”


克洛伊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他扯了扯嘴角,说出准备好的借口:“吃坏肚子了,不该挑战冰箱的保鲜功能。”


她眨眨眼:“你是说「差劲的」冰箱保鲜功能。”


“噢,对,我想是的。”迪克用纸巾擦掉鼻子上的冷汗,“差劲的。”


他本来想过要化个妆来上班,而不是一脸惨淡地出现,就差在脑门上写个“易碎品勿碰”。可克洛伊是个聪明人,如果他真那么干说不定会被看出来,疯狂圆谎将会是个漫长而尴尬的过程,若是唇膏粘在了食物和杯子上也会很奇怪。


好在麦克马拉女士不喜欢刨根问底,她有点担心,却仍旧成功被迪克灿烂的笑脸骗了过去。毕竟这个新人有常锻炼的健康身材,除开脸色之外其实也的确没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最后她两三口喝完了今日的咖啡,表示同意:“Rookie,今天你坐副驾驶。”


“遵命,长官。”他轻易答应。


之后的整个早晨都非常平凡,街道上蔓延着熟悉的昏昏欲睡的气息,他们绕着城市均速转悠,留心着任何可疑的地方。蓬松柔软的阳光晒着这片古老的捕鲸之地,两人聊了两句家常,之后则陷入难得的沉默之中。


今天迪克没有喝咖啡,他明白这看起来有多异常,但实在不想让伤口发炎。要把两颗子弹从肋骨和腿上挖出来就够让人难受的了,要不是制服质量够好他可能得直接躺医院里去。


——他应该躺医院里去。


这个甜蜜的念头短暂划过脑海,迪克将脑门贴上冰冰凉的玻璃窗,尽力专注地观察着布鲁德海文。


通讯就是这时候响起的,焦急的人声嚷嚷着10-108,意味着有同事遭到了袭击或需要支援。克洛伊立刻回复了自己的所在地,在得到详细信息后踩着油门迅速前往,两分钟内就到达了这个并不遥远的街区并摸出配枪快步靠近。


迪克紧跟其后,尽力忽略着伤口上的痛感。他刚踩上地就看见了被迎面摁倒的亚度尼斯,发起袭击的家伙看起来甚至不太清醒,克洛伊在确定对方没有武器后怒喝一声,命令嫌疑人举起双手。


当然了,他没听,也没停下。女警官不得不亲自过去将他扯开,用上十成的力气拷上手铐。


被揍了个不轻的亚度尼斯在迪克的帮助下站起,头晕目眩地盯着前方。


“老兄。”他咳嗽着指了指披萨店,“还有两个人。”


迪克看过去,立即发现了藏在人群中的神情慌张的一男一女。他们原本的计划估计是融入背景悄然消失,却在被看见的时候仍克制不住拔腿就跑,瞬间成了极度显眼的目标。


不需要等克洛伊下令,他马上冲了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追逐。手铐在腰间发出撞击后的清脆响声,格雷森雪白的上衣晃过不明所以的陌生人们,风从耳边呼啦啦飞走。


迪克先是将那个女人堵在了巷子里,再捡起地上的铁质零件,精准砸到了男人的脚上逼迫他摔倒在地。他在几秒内拷好了前者,并不温柔地拽着她走到第二个人身边,毫不费劲地俯身把他单手压在人行道边,三两下拷好了后者。


几分钟内,两个人便灰头土脸地被拷着抓回来了。克洛伊充满惊奇地看了眼手表,她发誓这个不得了的新人只花了两分多一些,效率高得恐怖。


亚度尼斯鼓着眼睛,带着淤青的脸看起来有点可笑,震撼地对迪克竖起大拇指。


“纯属运气。”他谦虚地把小情侣丢进后座,“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


克洛伊戏弄道:“你绝对刷新了我对富翁之子的认知。”


迪克尴尬地耸肩,更多的冷汗从额头滑落。刚开始他们还以为格雷森是个容易害羞的菜鸟,直到他不适地皱起眉头,用袖子擦了擦脸,又用手背贴了贴滚烫的太阳穴。


“伙计,你不会在生病吧?”亚度尼斯谨慎地打量,“不开玩笑,你好像在发烧?”


“是吗?”迪克喃喃。


不止于此,他能感觉到肋骨上的绷带在发热,而他的衣服是白色的……见鬼,他肯定崩了缝线。在克洛伊能发现搭档身上的血迹前,他手忙脚乱地用手臂环住自己,力图挡住它,一边窘迫地解释:“我大概需要点盐酸博洛希韦,最近有流感——”


女警官并不想听任何借口,充满忧虑地打断:“我不觉得你应该继续上班,格雷森,我现在送你回家,请假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迪克条件反射地想要争辩:“我很好,我只需要回家吃两颗感冒药就行!”


“看在耶稣的份上,别听他鬼扯,女士。”


一个不熟悉的声音加入对话:“迪克,你介意帮我拿下外套吗?布鲁德海文比想象中热。”


他们同时扭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的第四个人——黑色短发,身高大概5’10,比克洛伊还要稍微高上几厘米,穿着鹅黄的长袖衬衫与灰色西装休闲马甲,裤子和鞋子是黑色的,此刻正把一件崭新的布里奥尼放到旁人怀里。


正愁没办法的迪克连忙接过,满怀惊喜地露出笑脸:“提米!你怎么会跑来这里?你是刚从W.E的会议上下来?是阿尔弗雷德带你过来的?”


“提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家里让我来看看你,你知道,昨晚那通电话的事情。”


家里?


噢。克洛伊想,噢,老天爷,这是提姆西·德雷克。


韦恩企业十七岁的CEO站在他们面前,颜色稍深些的眼睛被几缕碎发撇过,他伸手理了理,没有遮掩自己疲倦的情绪,有着和兄长如出一辙的蝙蝠家黑眼圈。虽然都是领养的,可当他和迪克站在一起的时候,同色系的黑发蓝眼几乎让两人看起来像是有血缘关系。


再次提问:为什么衣食不愁的格雷森要来这个可怕的地方打工受罪?


在漫长的半分钟后,迪克终于意识到了此刻不同寻常的氛围。他在亚度尼斯的面前打了个响指,自然而然地唤回对方的注意力:“看来我的确得提前走了,你们能帮我请个假吗?”


克洛伊回头看了眼后座上的三个嫌疑人,将视线放到更远的地方,放松了神经。


“先生们,我可以开亚度尼斯的那辆送迪克回公寓。”


“不用了,警官,我会让司机带他回去的。”提姆露出个抱歉的表情,典型的商业微笑挂在脸上,“谢谢你慷慨的帮助,祝你们有美好的一天。”


说完他就拉着迪克往街对面走,后者完全没有反抗,匆匆对同事们挥手道别,另外一只手还搂着那件贵的要死的西装外套。打着领结的英国管家从驾驶座走出来替他们拉开后座的门,并无比自然地朝着克洛伊无声点头道安。


女警官在刹那间有了绑架搭档、逼迫他给自己买三年份高档咖啡的冲动。


“……格雷森看起来还是很像只被踹伤的狗狗。”亚度尼斯艳羡地砸嘴,“但突然从街头的金毛变成了富人区的漂亮猎犬。那是兰博基尼Murciélago吗?”


克洛伊颇感梦幻地看着他们远去:“我想是的,恐怕是他们家最低调的选择了。”


终于可以放松的迪克·格雷森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舒适惬意,后窗玻璃升起的瞬间他就拿开了那件昂贵的外套,完全忽略了提姆关于「L.B.M是个更好的牌子所以你不用心疼」的劝导,接过对方递来的水瓶咽下止痛药。


被连开两枪是真的不好笑。他头昏脑胀地咬紧牙关,非常后悔刚才没过脑子的追逐行为。可同时也知道如果要再来一次,结果还是一样的,他总不能把所有活计都丢给克洛伊。


阿尔弗雷德不停从后视镜上打量他:“迪克少爷,需要我找个角落停下帮你重新缝线吗?”


“太张扬了,Alf,我们还是去我的公寓吧。”


他攥紧提姆伸来的手,尽力分散注意:“你们怎么会知道?我不觉得倒霉夜翼差点被BPD谋杀会上布鲁德海文或者哥谭的新闻。”


更年轻的男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别拿这事开玩笑,Dick。”


迪克不以为然地哼哼:“直觉告诉我你没在喊我的名字,提米,你越来越不友好了。”


“你的制服上有监测。”阿尔弗雷德目不斜视地解释,“据我所知,你未来几日将会迎来不少访客,希望你能平衡好工作和生活。”


提姆飞快附和:“别这么看着我,big bro,我们没可能把你留在这把自己操劳死,夜巡你也别想了,我打了两个电话,你起码能轻松一星期。”


“你不打算多留两天?”


“开玩笑吗?我还有泰坦和W.E,这俩加起来可不算容易。”


也是。迪克在心里说,家里就没几个人是真的能找到时间的,就连达米安都要在当罗宾的时候痛苦地赶作业。他深深吸了口气,察觉手底下的血迹已经升级成了血泊,正在毁掉他的白色警服。


提姆也发现了,他不太文雅地骂了一句脏话,扯开他的绷带紧急检查,发现肋骨上的那个弹孔真是非常非常的让人牙酸。


“诚实地告诉我,你的凯夫拉是不是劣质品?”


迪克发出声近似呛咳的大笑:“你是在侮辱布鲁斯的财产!”


“你的制服加固必须要提上日程。”提姆拿毛巾摁住他的伤口,“手枪不该能做到这么多。”


也就在那个瞬间,迪克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他本以为家里有人已经看过了布鲁德海文的街头录像,不由得为自己的愚蠢沉重地叹气。


在提姆不解的眼神中,他羞愧地承认:“是近距离……”


红罗宾眯起眼:“具体多近?”


迪克不情愿地回答:“快贴在我身上那么近。”


阿尔弗雷德重重拍了把方向盘,吓得男孩们倒吸一口凉气。提姆和他小心翼翼地对视几眼,进一步检查起伤口,惊悚地发现它远比预料中还要糟糕许多。


“介意告诉我是什么型号的子弹吗?这看起来可不该是钢芯弹。”


虚弱的夜翼挣扎着试图闭嘴,可另外两人极具压迫力的注视在这小空间内膨胀得相当可怕。


最终他小声证明了提姆的推测:“是BPD新配的型号之一,JHP,呃,空尖弹。”


小德雷克的脸色顿时从愤怒变成了狂怒。


同样感到不快的还有在下午赶到布鲁德海文的红头罩。他算不上那类爱在大白天张扬个性的反英雄,但依然怀揣着巨大的恶意单枪匹马冲进了安详的BPD,并背着一把改装过的M24、举着两把M1911 R1半自动踹翻了怀特先生的办公桌。


他完全无视了四面八方传来的大吼和求助S.W.A.T的尖叫,用最大的力气拿枪口砸了安东尼的脑门,并将它抵死在那块十分丑陋的淤青上。


“周五好,我也不关心1899年的海牙公约*。”


杰森的手指搭在板机上,声线紧绷,听起来能单纯用牙齿嚼碎面前的男人:“你干了件非常非常蠢的事。所以我们专门为你换了空尖弹,傻逼。”


安东尼看起来已经要尿了,他的咖啡洒了满地,正颤抖着缩在椅子里,半个字说不出来。


周围没人敢触动袭击者的神经,全都饱含惊吓地屏住呼吸。


血压飙升的斯沃博达接到紧急通话后赶回BPD,在看见现场时懵了差不多二十秒才理解面前的一切。她在拨开人群后举着武器试图讲和:“红头罩,我确定昨晚上的事情是场误会,我们也并不清楚你和夜翼之间有良好的合作关系——”


“我只要求你管好手下的狗,女士。”极度暴躁的黑帮老大压低声音,隔着头盔也能被看出熊熊怒火,“我不是大蓝鸟那样不沾人命的老好人,下次我不介意把动手的蠢货剥了皮。”


斯沃博达放下配枪,她在夜翼出现的这几年里学到的事情之一就是别惹蒙面的家伙。


尤其是红头罩可能还带了后援,没人清楚。


“我很抱歉,非常抱歉。”她拼命给旁边呆若木鸡的艾米·罗尔巴赫使眼色,让这位同事把叫来S.W.A.T的蠢货赶走并清空室内,“我保证没有下一次,夜翼不会受到来自BPD的伤害。”


红头罩审视地看着她,那个令人胆寒的头盔下闪烁着不详的扫描光。有个不服气的新人正准备发出质疑,被聪明的亚度尼斯和克洛伊联手拖进了走廊。说真的,人们敢对超级英雄们大发脾气往往是因为他们不会真的做什么,尤其是夜翼那种和正义联盟关系极近的家伙。


面前这位可完全不同,干这行的多少有了解过这几年格外活跃的红头罩。当他认真威胁你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闭上嘴滚远点,说不定还能全须全尾地走回家里。


漫长的几分钟后,杰森收回了武器,厌恶地擦了擦将安东尼头上压出印子的雷明顿。


“别他妈再有下一次。”他再次强调,“夜翼是我罩的,最好把这句话刻在你毫无意义的人生里。”


之后,他踹了脚涕泗横流的警员,咬牙切齿地走出了BPD。


接下来一周的夜巡都是红头罩负责,每当斯沃博达碰见他时,她手下的家伙们全都安静得不可思议,乖乖巧巧地目送对方远去,事后连议论的胆子都没有零星。






*包含和空尖弹有关的声明,但其实和PD没有很大关系,主要是在骂他不讲武德





Three》


“我以为你会对我发火,再长篇大论地烦死我。”


“没门。小D和B为这事差点吼穿我的耳朵。”迪克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所以我觉得怀特活该,真的。我能原谅斯沃博达因为法官对我开的那一枪,不代表我要原谅BPD对我开的每一枪。”


杰森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伸出胳膊把男朋友揽进怀里。如果不是某个倒霉蛋的腿上还有伤口,他估计会直接躺下来把旁人当枕头用,不过这个姿势也不算别扭,反正夜翼总归比红头罩要矮上点,并不算委屈。


电视屏幕上的纪录片晃得人眼前发晕,抗生素的副作用让他胃里翻腾。迪克短暂地看了两眼,又把脸埋回了杰森的肩窝里。


他继续话题:“非要我说的话,还挺让我高兴的。况且如果有人那么对你……”


“我想小丑差点没被抢救回来就很能说明问题*。”杰森把玩他的手,“那些毛没长齐的小英雄们大概觉得你是什么正道楷模、金光闪闪的好脾气圣人,但我见过你发的无数通火气。”


迪克懒散地蹭他的脸,戏弄道:“你最好喜欢我的每一面。”


杰森侧过头去笑他:“我不知道,人总有偏好。”


“你的偏好就是我。”负伤义警凑上去冰冰凉地吻他,“我不接受别的答案。”


“行吧,老大。”


“瞧瞧是谁说出了真心话,我得把这个称呼录下来——”


“得寸进尺,你要有大麻烦了,dear officer。”杰森摸上他手感颇佳的腰,危险地向侧面倾倒,“我可不会因为你的两个弹孔就停下脚步,你最好完整地解释一遍为什么会如此粗心大意。”


被压到靠枕上的迪克毫无反抗之意,完全没有羞耻心地搂住他的脖子:“这么对待我可是违法的,你事后得跟我去BPD老老实实登记,红头罩先生。”


“登记什么?我为什么摸进了帅哥菜鸟的裤子里?我不觉得你的搭档会喜欢听这个。”


“谁说我准备拿给别人听?”新人格雷森无辜地解他的扣子,“还是说你想把我接下来发出的动静也拿给麦克马拉女士听?嗯?”


杰森啧啧称奇:“你该让恶魔崽子看看你这作态,大长辈迪基。”


被点名的迪克哈哈大笑,热情地把他拉得更近。


这是个美好的周六,没有轮班,不该有任何工作上的问题。两人已经半个多月没见面了,因此当他们黏黏糊糊地互相扒下对方的上衣时,完全没人想搭理那个开始发出噪音的通讯器,直到迪克意识到那是属于夜翼的手机。


他喘息着推开杰森的的怀抱,从他腿上不情不愿地爬下来,顶着对方要吃人的目光清了清喉咙,用公事公办的语气接起了斯沃博达的求助,简单应了两句后无奈地答应了现在出发。


此时急需冷水澡的红头罩发出声崩溃的埋怨,恨不得让整个布鲁德海文消失:“我不想去。”


迪克笑嘻嘻地亲他的头发:“那你会放我去吗,小杰鸟?”


“没他妈的可能。”杰森深呼吸,“我今晚要把惹事的白痴打得住进ICU。”


“最好不要,draga mea*,我不想掏医疗费。”


这个称呼不多见,至少在这里不多见。再次被撩拨得想杀人的杰森定定地看了他两眼,匆匆穿戴整齐后拿着武器和防暴子弹出了门。


迪克微笑着看着他离开,同样烦躁地抱着枕头瘫回了沙发上,力图让自己收敛些。


他的好心情持续到了周一。


当格雷森重新出现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克洛伊简直觉得这个本该仍然病怏怏的家伙在发光。蝙蝠家的人都有不把物理伤害当麻烦的特异功能,他也是,哪怕身上的伤还算不上恢复得彻底,却也精神饱满地投入了早间巡逻,一路都在哼哥谭的蝙蝠侠主题曲。


克洛伊觉得他很烦,可难得看到迪克不仅仅是「快乐」,更是「极端快乐」的样子,她便不忍心呵斥对方安静些。


更大的麻烦在午休时间,当两人坐在那家老咖啡店里相对无言地吃三明治时,阿奇尔·哈里森出现在了未婚妻的面前。他原本想给克洛伊一个惊喜,却在看见格雷森那张该死的脸时愣在了原地——是的,他知道这个人,也知道他的名声,但没想到真人如此有魅力。


没几个人能把BPD的制服穿出时尚感,真的没有。一股危机感唰地漫过脑海,直接让这个没有安全感的英国佬进入了敌对模式。


迪克不是瞎子,他看得出来,连忙将身边的座位腾出给了哈里森,并积极地对他打招呼。


一无所知的克洛伊起身去给伴侣买吃食,留下两个尴尬的男人。


“……我保证我对她没想法。”迪克小声说,“我们就是搭档,没别的。麦克马拉女士和我最多的互动除了工作大概就是聊你。”


哈里森波澜不惊地盯着他,并不怎么信服。


“聊我?我不担心克洛伊有什么想法,我只希望你把你的爪子收好。恕我直言,韦恩家的风流名声可没那么优秀。你或许没有那么多桃色新闻,但谁也不知道那是道德作祟还是金钱使然。”


年轻人无奈地扯出领子后的项链:“我已经结婚了,兄弟,这就是我没新闻的原因。”


银色的链子上是枚金色的戒指,内侧有红色的刻字。哈里森离得没有太近,他没看清上面具体写了什么,但浑身的敌意肉眼可见地淡化了点。不过他是个多疑的男人,尤其是在针对哥谭甜心布鲁斯·韦恩的媒体影响下,因而不过半信半疑地看向未婚妻。


刚拿了午餐回来的克洛伊迷茫地对上哈里森的视线,又看了眼笑容不变的迪克,迟疑地开口:“你们俩在我背后聊了些什么不太合适的话题吗?”


“没有。”表情乖巧的英国人指了指同伴,“我们不过在闲谈天气。”


“这里可不是伦敦。”她吐槽。


这是个考验。迪克想,这家伙想看我会不会承认自己刚刚说过的每个字。


他完全理解哈里森的想法,完全没有半点不爽地将项链在搭档面前晃了晃:“我们在谈婚姻问题,我相对更有经验,我想你的未婚夫可能用得上点建议。”


克洛伊差点把咖啡泼在自己身上,音量猛地拔高:“你说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


“嘘,拜托了,我不想上任何新闻的头条。”迪克用手势顺利阻止了她的尖叫,“我喜欢低调。”


她咽了口唾沫,惊喜万分。哈里森在她旁边露出满意的笑容,对他抛来个歉意的眼神,显然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反应有点过激。


“Rookie,告诉我,我未来能见到她吗?”


“当然,长官。”迪克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到时候你会比现在更惊讶。”








*Joker's Last Laugh,夜翼亲手把他揍到去世(不过小丑又被救活了)


*draga mea 意为 honey,亲爱的





Four》


格雷森是个充满神奇秘密的人,在克洛伊和他搭档的一年中,学习到了他让人瞠目结舌的家庭背景、无比优秀的追捕技巧、逼近满分的打靶能力、和过期食物的不解之缘,以及没有被媒体发现的秘密婚姻。


接着她在第二年学到了他相对让人胆寒的面目。


那恰好是夜翼和蝙蝠侠在大吵后的冷战时期。连续五天,BPD里最活泼的成员之一都冷着脸,浑身阴森的气质晦暗得仿佛家里的宠物刚被谁撞死,让平时最爱上前去挖苦讽刺的家伙们都退避三舍。


因为说真的,格雷森看起来随时准备把谁的脑袋摁进马桶里溺毙,即使他在处理儿童案件时仍旧温柔得像个幻觉,但一转身就会恢复到那种可怕的脸色中。


克洛伊在目睹他困得用法语写了两篇报告后,实在没忍住提醒他这个错误。


“你该知道上头只喜欢读英语。”


“我知道。”迪克一键删除了电脑上的文件,“今天巡逻吗?”


她缓慢摇头:“下午有菜鸟轮班,罗尔巴赫警探刚刚点名要你帮忙审讯那个谋杀犯。你的文件上说你会十门语言*,甚至还包括ASL和斯瓦西里语?”


当然包括,毕竟要当蝙蝠侠的跟班算得上全世界最他妈精细的活。迪克露出个假笑,在达米安出现后夜翼还去学了阿拉伯语,不过这倒是和眼前的情况没什么联系。因此他只是点头,拿起自己的藏青色外套向着门口走。


女搭档看到了他走神的样子,不免忧虑:“你至少知道课程里审讯的技巧,对吧?”


“恐吓威胁、把人挂上逃生梯。”他心不在焉地回答。


克洛伊差点没被自己的咖啡呛死在座位里。


迪克连忙恼火地痛骂自己,故作镇定地解释:“开个玩笑,我有个犯罪心理学学位,别担心。”


他的样子没什么说服力,作为一个足够优秀的侦探他自己也明白,于是赶在克洛伊能开口说话前抓紧时间溜出了门。他认识艾米·罗尔巴赫——局里不受欢迎的正直警探,若不是麦克马拉在的话,她原本会变成迪克的搭档。


这位女士是个真正的好人,在看到他出现后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动作飞快地把全能的迪克推进审讯室。只来得及匆匆嘱咐:“量力而行。”


两小时后,他拿着完整的证词走回了办公室。


麦克马拉女士发誓她听见有人在走廊里讨论说格雷森差点把嫌疑人吓哭。


她明智地选择不要去问太多细节,顺手把同事们买的甜甜圈顺走几个送给了埋头工作的迪克。后者抬头对她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整理完毕后礼貌地送给了同时负责此案件的乔纳逊,换来对方一个感激的点头。


迪克假装热情地看着他离开,之后,那股森然的阴郁气质又回到了青年身上。他的变化迅速得堪比变色龙,避开了艾米从远处投来的注视,表情不变地啃起搭档给的零食。


至少他还在吃甜品。克洛伊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祈祷对方能尽快恢复正常。


当天得到的线索引出了晚上的行动,斯沃博达、乔纳逊和罗尔巴赫各自领着一队人在夜色中包围目标地点。如果他们能顺利将这些废弃仓库里被困的大批儿童救出来,那明天的报纸头条就能暂时忘掉布鲁德海文的夜翼,转而赞美起废物点心BPD。


衡量过取舍的迪克选择参加活动,他在警官制服里穿了凯夫拉,跟着指挥举枪行走在阴暗潮湿的小巷子里。斑驳的墙壁在他耳旁滴滴答答淌着小雨,充斥着脚步声和隐约的谩骂。


这让他想起哥谭——空荡、肮脏、漆黑一团。作为姐妹城市,海文确实拥有许多相似之处。


接着布鲁斯的话跃入脑海,迫使他的怒气值冲上新高度。


那不是件多大的事情,真的,就是他们俩在对待达米安失误的手段上出现了巨大分歧。蝙蝠侠不想要拒绝服从指令的跟班,而他的一代跟班从小就是个很有主见的罗宾,于是自然而然在这个话题上又开始重复进行过千百次的争吵。


非要描述的话,这次的矛盾已经不是让人无动于衷的类型了,两人从早期的暴力开除事件吵到上次红头罩在任务里忘记换成防暴弹的意外,在蝙蝠洞里上演了起码四十分钟的吼叫比赛。


茫然的达米安被阿尔弗雷德捂着耳朵带走,提姆在听了几分钟后也忍不住跑掉,没忘记给二哥发消息说你俩真是「天作之合」。


杰森的回复是一串长长的省略号和无比经典的“Fuck Batman”。


总而言之,迪克目前很难从负面情绪里抽离。老天,他能从爆炸里脱身却不能从和养父的互相伤害里清醒过来。这很离谱,他明白,将它怪罪给连轴转的BPD工作和晚上没有停歇的夜巡。


克洛伊也注意到了这点,她能从搭档的眼神里看到暴躁和头痛,暗自庆幸至少对方不喜欢用枪。


——不论是什么样的案子、什么样的紧急情况下迪克都不愿意拿枪,刚开始有人嘲笑说这个哥谭来的富家小子估计不敢碰这些玩意儿,但很快在局里组织的打靶训练中闭上了嘴,因为就凭格雷森的水平,如果他想在办公室的另一头精准打掉别人的蛋蛋也不是不行。


然而没过多久,她终于发现自己错了。迪克还是会拔枪的。


他不但会,而且相当果断、毫不拖泥带水,还会抱着要把敌人打得半身不遂的决心。


意外发生在他们走进仓库后的十五分钟内,随行的乔纳逊被迪克拽着躲到了掩体后。他惊魂未定地看着平时面带微笑的警官冷静地连续扣下数次板机,在不需要低头查看的情况下盲换了弹匣,举起手再次以一己之力把对面的整队人逼回角落里。


乔纳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个事实,他明明比迪克要官大一级,可蹲在警官身边时就莫名有种服从命令的冲动。尤其是在发现刚才的每颗子弹都敲掉了暴徒的武器时,这种感觉到达了巅峰。


“不用担心,警探。”格雷森在瞄准最后目标时告诉他,“我没想伤害任何人,他们都毫发无伤。”


“看在上帝的面子上,你到底从哪里学的这些手段?”


迪克随口瞎扯:“当然是警校,长官,我热爱我的工作。”


警校的课程可没包括在高压力情况下闭眼把敌方的每把武器从手里打飞,妈的,他怎么能保证这些危险品不爆炸?要怎么才能让每颗子弹在黑暗的环境里准确砸到“能让敌人放手”与“不会触及枪膛”的点?哥谭的富豪人家都在教些什么东西?


克洛伊的怒吼打断了他的思绪,迪克拉着受伤的他站起来,和搭档一起把投降的几个人铐上。在工作的五年生涯里,乔纳逊从没感到过如此无用,他摸了摸身侧的子弹擦上,将配枪缓缓放回原处。


尘埃落定。这是他那时候的想法,有人凑上去接手了剩下的工作,迪克扭头朝被锁上的房间走去。


据交代孩子们就被关在里面,钥匙早已被拿走。克洛伊骂了两句脏话,正准备暴力开门,却被搭档温暖的手摁住了肩膀。她回头看见对方掏出根铁丝,理所当然地俯身撬锁。


“……格雷森,你在开玩笑吗?”


“相信我,麦克马拉女士。”他心情看起来稍微好了点,“我是个充满惊喜的人。”


没过两秒,这把顽固得烦人的门锁开了。


她疲惫地抹了把脸,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把格雷森惹火。


迪克发出笑声:“下次我可以帮你去偷斯沃博达的案件资料,如果你想要我去的话。”


他推开门,正准备轻言细语地安慰饱受惊吓的数个受害儿童,没料却目睹了满地昏迷的小孩和一个躲在这里的罪犯。那家伙看起来有大概六英尺左右,手里正拿着根撬棍往一个姑娘的脑袋上砸,可能希望能把她敲晕后当成人质,也可能是要把她就地杀死。


克洛伊无从得知,因为下一秒迪克动了,他的手枪猛地从身侧飞到了半空。响亮的枪声响彻仓库,在她惊骇的目光中没入血肉,眨眼间就放倒了犯人。


女孩突然脱离了桎梏,惊慌失措地跑进女警官怀里,崩溃地大哭。


她的手臂处于本能搂住受害人,将女孩的脸埋在腰间,不希望对方看见任何血腥。


发生了什么?


“你刚才是……”杀人了吗?


迪克脸色惨白地看着克洛伊,他的瞳孔放大,手指颤抖着松开手枪,任凭它砰地砸在地上。


“我开枪了,我没有-我……”他虚脱般扶助门框,“妈的。


下一秒,他冲到犯人的身边,用尽所有手段给这家伙止血,即使自己看起来离恐慌发作*也不过仅有一步之遥。子弹并没有打穿什么重要器官——感谢夜翼的自制力。但他们现在就需要救护车。


克洛伊把女孩抱出去,用最大的音量喊来了急救人员。等候多时的医疗部门立即鱼贯而入,熟练地解决了室内的兵荒马乱。


当她独自折返时,迪克还在那个屋子里背靠墙壁站着,连嘴唇都是白的。他闭着眼睛,费劲地调整自己乱套的呼吸和心跳,浑身仍旧在抖个不停,染满鲜血的双手攥紧了身上披的毯子。


有个医护人员留下来试图检查他的健康状况,被警官不停拒绝触碰,面露为难。


“他没事,我保证他没中枪。”克洛伊轻声解释,“我是他的搭档,给他几分钟缓缓吧。”


男人犹豫道:“可这看起来像是恐慌发作。”


她叹息:“这就是恐慌发作。现在给我们点隐私,好吗?”


在房间里的第三个人离开后,迪克看起来终于冷静了点。他丢掉毯子,转而用手捂住自己的胃部,眉毛因恶心感而拧成死结,蓝色的双眼略微失焦,有些漂浮地定格在克洛伊身上。


她慢慢靠近,能够清晰地读出搭档的焦虑,在寂静中用后脚跟关上了门。


“嘿,格雷森。”


他眨了眨眼睛:“克洛伊。”


“那个人会活下来的。”她捡起地上的毯子,“急救人员说过。”


“我知道。”迪克垂下眼睛,听着外面的连绵细雨,“我差点就瞄准了他的心脏。”


克洛伊再次走进,这次把手掌贴上他的肩膀:“那完全是正常的,你没有做错什么事情。”


上帝。他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上的血,仍然胃里翻腾,无法对搭档解释这一整场闹剧中的无数个错误,更无法解释他在怒火上头的瞬间有多么想直接打爆犯人的脑袋。他或许就不该碰这些尖锐的热武器,卡里棍是个好的选择,安全、灵活,没有致命杀伤力。


不过那也不会改变什么,上次他只有拳头,可还是直接把小丑揍到失去了脉搏。每当迪克想起自己是怎么违反蝙蝠侠的教导时,恐慌都如影随形。


最可怕的是他不觉得后悔,哪怕能够回到几分钟前,他还是会开枪。


“Rookie!”克洛伊大声把他叫醒。


她的双手都扶在搭档的肩膀上,担忧在眼里闪烁,呼吸声挨得极近,几乎能盖过迪克耳朵里砰砰跳跃的血流声。两人对视几秒,他无声接受了朋友的拥抱,在她的安抚中缓慢恢复清晰的视野。


他把额头抵在克洛伊的肩头,不知何时已经蹲到地上,浑身被血腥味覆盖。仓库外的雷声接连不断,她拍拍对方的脊背,努力安慰。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格雷森?”


“也许。”迪克小声回答,“我不该杀人——我可能,呃,我是说——我经历过类似的事。”


克洛伊的心收紧了,她谨慎地问:“具体是什么事情?在哥谭吗?”


“有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曾遭不幸,他被撬棍打断了全身的骨头。”他异常沮丧地叹息,“我不在场,我什么都没看见,但我无法克制地想象过……”


她马上打断:“不需要继续向我解释。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一切正常,你明白我说的吗?”


迪克感觉头又开始要命地痛:“可我刚才是真的想杀了他,我——”


“你没有做错,你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克洛伊认真地强调,“而有时候,想杀人也是能被原谅的。”


真的吗?他恐惧地想:万一我哪天失手杀掉了布鲁德海文的罪犯怎么办?万一我下次不想收手怎么办?万一我因此被停职调查怎么办?见鬼,他现在居然还在考虑BPD的工作,说不定隔天布鲁斯就会抽空跑来告诉他第一百遍为什么不该当警官。


他还能闻到刺鼻的、熟悉的血腥味,克洛伊的手离开了他。女人拿出手机给局里拨打电话,同时单手用毯子帮他擦掉身上的血迹。


世界感觉非常遥远。迪克的手机铃声也响起,他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松了口气。


杰森·托德。被标注成「RH」。


他找回了些许知觉,麻木地摁下接听。






*根据DC Database,他会流利地说十三门语言,并会使用美国手语,BPD的资料并不完善


*在夜翼V2中,在任凭Tarantula射杀了Blockbuster后,迪克曾恐慌发作





Five》


两天后,迪克在提交的开枪报告通过了审核,被批准回归职位。他在早上被一个穿着皮夹克的陌生人开着摩托送来,看起来表情正常,没有之前的任何负面情绪,笑得比夏季的海湾更灿烂。


克洛伊为此放下心,她给搭档买了咖啡,两个人在八点准时出门巡逻。


他们默契地没有谈那天的枪击案,在老地方吃了午饭、买了第二杯热饮。今天的特价三明治是培根土豆泥鸡蛋,迪克坚持要为她付午饭钱,克洛伊再三拒绝后无奈地接受。


所以,他们就坐在了BPD的配车里,无言地咀嚼热腾腾的食物,盯着玻璃后的布鲁德海文发呆。天气已经转凉,秋天的叶子从绿变金,在闪烁的寒意中扫落满街萧瑟,将藏青色的制服外套披上警官们的肩膀。这个季节连犯罪率都下降了,大家更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她想找点话说,思考半晌后提起了义警们:“我听说你的父亲,嗯……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的关系很不错。你觉得他认识夜翼吗?你认识夜翼吗?”


“不算认识。”他平常地回答,“见过几次吧,在他来哥谭的时候。怎么了?”


克洛伊不自在地捏紧了三明治包装。


“阿奇尔的生日要到了。”她解释道,“他喜欢夜翼。”


迪克咽下面包,想起那个充满敌意的英国佬:“噢………”


“你觉得你能要到夜翼的签名吗?”


“也许?没有保证。他还喜欢别的英雄吗?蝙蝠侠?蝙蝠女孩?红头罩?红罗宾?罗宾?”


一连串的名字把克洛伊惊得双目圆睁,她想象了一下以往听过的哥谭怪胎秀流言,为这个有阿卡姆的城市感到深切的抱歉。不是说布鲁德海文能好到哪里去,但至少他们在超能罪犯和神经病管制这方面要幸运得太多了,用不上那么多义警。


苦思冥想后,被工作和孩子占领多数时间的女人终于点点头,说出了第二个名字:“罗宾。我想是最矮的那个,穿的绿色绑带小靴子,戴个兜帽,他挺可爱的。”


“他确实很可爱,不过哈里森不喜欢蝙蝠侠吗?我们在哥谭甚至有他的主题汉堡店!”


克洛伊使劲摇头。“千万别。阿奇尔觉得蝙蝠侠是最恐怖的存在。”


迪克笑得差点一头撞上窗玻璃。


晚些时候交班时,两人裹着外衣在寒潮中回到了BPD。离下班还有两个小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克洛伊给未婚夫打着电话询问孩子的情况,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的前台一脸欲言又止。当迪克后脚跟进来时,那个棕发的姑娘总算松了口气,连忙告诉他有访客。


一个孩子,大概也就十一岁。她告诉对方:“他几小时前走进门说要找你,不肯说谁是监护人,只要求在你的座位上等你回来。一直都很安静,不愿意搭理别人。”


迪克勉强对上号:“他有没有说名字?姓氏?”


“没有,不过有双绿眼睛,黑头发,说话语气特别正式,能帮到你吗?”


他立刻明白了情况,忍不住露出个会意的微笑。迪克摆摆手:“不用担心,那是我弟弟。”


接待的表情顿时从担忧变成释然。又是韦恩家的孩子,她充满关怀地想,当然了。


小访客果不其然正坐在他的办公椅上,穿着白色的蝙蝠侠连帽卫衣和牛仔裤,沾了棕色污点的运动鞋抵在他的柜子前。那是干掉的血吗?迪克茫然地想,然后果断选择把它当成路上飞溅的泥,心情愉快地走上前去向男孩打招呼。


“下午好,达米。”他顺手摸了摸对方的衣服厚度,“你自己过来的吗?”


达米安没有反抗地任他检查:“是的,格雷森。”


迪克看了眼克洛伊,后者在电脑上输入字符,似笑非笑地调侃:“你的孩子一直在给怀特「死亡凝视」,据我所知已经持续了整整九十多分钟,你不管管?”


“亲爱的搭档,这是我最小的弟弟。”


她不以为然地打发道:“在我看来都是一回事。”


他看向男孩,达米安对他露出个小小的笑脸,完全没有几分钟前盯得别人头皮发麻的样子。发觉兄长没打算继续问下去后,他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故意大声清了清喉咙:“我听说他之前刻意射伤了夜翼,是真的吗?格雷森?”


迪克忍笑,替他把微乱的头发丝理清:“是的,达米安。红头罩在第二天就闯进BPD警告过他了,我保证你不需要再次给他展现「不赞同的眼神」。”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克洛伊忙里抽空吐槽,“这孩子为什么会关心这些?”


达米安的笑脸再次消失:“因为夜翼是我最喜欢的英雄。”


“噢?”迪克的嘴角往上提,差那么一点点能挂上月亮,“我以为你最喜欢的英雄是蝙蝠侠?”


男孩别开脸,耳朵发红:“夜翼是我最喜欢的布鲁德海文英雄。”


“布鲁德海文就那么一个义警。”


“没错。”达米安恼羞成怒地回答,“你不许继续问这些无聊的问题,格雷森!”


迪克的反应是把他抄起来抱进怀里、坐上属于自己的办公椅,把男孩放在大腿上。克洛伊打字的手一顿,明显听见小个子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吸气声——他看起来简直像是准备要袭击谁了。好在最后什么也没发生,达米安缓慢地在原地放松,靠进温暖的怀抱中。


察觉到对方的回应,迪克的表情变得更加柔软。他猜到弟弟在来的路上没仔细考虑到布鲁德海文的天气,于是把多余外套搭在达米安肩头,将他圈在臂弯间翻阅案卷资料。


他将桌上的空纸杯丢掉,给男孩拿了没动过的瓶装水,小韦恩勉强喝了两口。


“达米,你晚上不是要和布鲁斯看电影吗?”——你晚上不是要夜巡吗?


“德雷克和布朗说要参加,我本来也不是特别感兴趣。”


“那你要留在这里多久?我给你准备空房间。”


“别瞎扯了,我不会让你去躺沙发的。”男孩打了个哈欠,“我整个周末都在这,你陪我睡。”


迪克觉得自己高兴得能给杰森发一晚上的消息,用轰炸式短信提醒告诉他因为冰山赌场的生意错过了多少东西。达米安把自己蒙在外套下,缩在办公椅和格雷森警官的怀抱间等待下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晚餐去哪里吃饭。


过了几十分钟,谈话声消减,年轻的罗宾在漫长的一周后安稳睡着。克洛伊再次抬头,看见她年纪轻轻的搭档脸上漾开傻爸爸式的弧度,还在熟练地帮局里处理那些涉及语言问题的资料文件。


这是她第一次瞥见格雷森古怪的成熟,相对许多局里的老油条来说,他本该很幼稚。


但现实有别的安排。她想,没由来的烦恼。现实总有别的安排。


晚上克洛伊回到家,身心疲惫地暂时忘却了工作,闻着浓郁的奶油意大利面气息走进厨房。她的女儿还在摇篮里睡着,卷翘的睫毛垂在白润柔软的脸颊上,当她睁开眼时,蜜糖似的棕色会点亮所有深沉的夜晚。


“甜心。”她吻婴儿带着奶香味的小卷毛。


女人在餐桌旁坐下,吃起未婚夫准备的晚餐,在刀叉交错的轻响中与他轻声交谈。哈里森告诉了她今天发生的事情,作为交换克洛伊提起了独自跑来BPD找迪克的达米安。


两人顺理成章地聊到上周的案子、由小变大的暴雨和很久之前出现过的提姆·德雷克。韦恩家最新的消息还挂在报纸上——谜语人和稻草人越狱并试图勒索哥谭首富,最终被红罗宾和搅局者丢回阿卡姆,黑蝙蝠和红头罩暗中助力。


相比这些,哈里森更关心布鲁德海文的事情,他询问最近夜翼的行踪,克洛伊想不出什么特别的。


“他一般和斯沃博达警探合作,他们认识好几年了。”她回答。


“那她岂不是在夜翼刚来时就和他接触过?”


“嗯哼。”


英国人羡慕地抿着棒棒糖。


累了一天,两个人都很疲倦,在晚餐后没多久便洗刷好盘子叉子缩到了卧室里。他们的女儿还在睡着,哈里森搂着未婚妻躺在床上看电视,混沌的脑子跑神地想着找工作的事——当你在兼职家庭主夫太久后确实会难免有点懈怠。


克洛伊并不觉得他需要急着出去干什么,如果顺利的话,她在圣诞节前就能升职,账户里的存款也还有不少。不过若是哈里森想要找个保姆来料理家事带孩子,她也没有多少意见。


在各自分散的思绪中,困意缓慢降临。她翻了个身,抓起手机看了看消息,发现有格雷森的短信。


哥谭Rookie:「哈喽晚上好,尊敬的麦克马拉女士。」


哥谭Rookie:「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你猜怎么着,事情有着落了。」


她一个激灵,抓起手机飞快地发了个问号过去:「你是说那个生日礼物?」


哥谭Rookie:「正在输入中……」


哥谭Rookie:「是的,但很可能不是签名,也不是他生日那天。我把你的手机号给了夜翼。」


克洛伊现在完全清醒了,她倒吸一口冷气:“你什么?!”


她脱口而出的惊呼吸引了哈里森,差点倒头睡过去的男人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打量未婚妻纠结的表情。有什么地方爆炸了吗?BPD让她临时回去加班?还是码头那里又有黑帮枪战需要人手增援了?


都不是。当克洛伊沉默地埋头发了好几条消息回去后,她半是惊慌半是欣喜地打开了衣橱。在他迷惑不解的眼神里,克洛伊丢来他最喜欢穿的那套衣服,勒令他换上。


哈里森完全傻了,他一边换一边问:“怎么回事?你需要我去哪里吗?”


她兴奋地说:“夜翼要过来。”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你说什么?”


克洛伊把手机塞到他手里。哈里森僵硬地低头看了眼上面的陌生号码,它发来两张屋顶上的自拍——蓝黑制服、高空中的布鲁德海文、半空飞翔的罗宾。


以及一条让他从头麻到脚的消息:「我现在赶过来,请问可以拿到您的具体地址吗?」


而克洛伊真的发了地址。我的上帝。


“这是——”他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只袖子挂在肩上,“你是——”


她捧着哈里森的脸狠狠亲了一口,试图飞快地解释情况:“你瞧我们局里有个韦恩-呃-格雷森,总之你见过他,你也知道蝙蝠侠和韦恩的关系很近,迪克和他爸爸的关系很近,而且蝙蝠侠和夜翼的关系又很近——耶稣!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这应该是提前给你的生日礼物!”


在他能理清头绪或者恢复平静前,一阵轻柔的敲击声响起。手机再次亮起,一条来自「夜翼」的消息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上。


我已经到了!请问可以帮我们开个窗户吗?


Oh Holy Moses. 哈里森差点抖得把手机掉到床底下。克洛伊微笑,给他扣上扣子。


“亲爱的。”她柔和地安抚道,“不要紧张,你会喜欢的。”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蹲在窗台上的迪克没怎么使劲敲窗户,他知道搭档家里有小孩,并不希望把正常会面变成婴儿哭闹大会。达米安站在他头顶的天台上,不耐烦地俯视大哥发消息的身影,三两下解决了他沿路过来时被街边热狗贩子送的加餐。


很快,窗帘被拉开,接着窗户被迅速拉开。迪克对着室内的两个人挥了挥手,将他临时去买的书籍递给了手脚僵硬的哈里森,在对方涨红的脸色中说了生日快乐。


“我没办法承诺能在那天准时出现,所以这就是你的礼物啦。”他说,“我认识一个很喜欢读书的人,这是他帮我挑的,希望你喜欢。谢谢你支持BPD!”


哈里森感觉半只脚踏入了天堂:“我-我不在BPD工作,我的未婚妻才是。”


迪克小声笑起来:“我知道,老兄。但没你帮忙的话,谁知道麦克马拉女士的日子多难过。”


克洛伊心领神会地笑了笑,邀请夜翼进家里来。这也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布鲁德海文的守护天使,还有——噢,罗宾。小个子背着把武士刀出现,和他的伙伴一样无声无息地滑入室内,严肃而骄傲地对着两个人点点头。


在征求了哈里森的意见后,迪克上去给了对方一个热烈的拥抱,真诚地感谢他愿意喜欢自己。达米安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盯着摇篮里的女婴,又尴尬地对她颌首。


两个星期后才过生日的男人已经完全红成了番茄,他懵懵地立在原地,看着罗宾走近。


达米安没有抱他,只是不冷不热地评价道:“你品味不错。”


哈里森离心脏病发就差那么一点:“谢谢-谢谢你,罗宾,希望你在哥谭时注意安全。”


男孩发出声别扭的咕哝,转头催促夜翼赶紧离开去干正事。迪克宽容地放过了他,向克洛伊解释说今晚斯沃博达需要他的帮忙,在同两人握手之后礼貌地原路返回,带着罗宾翻窗离开。


夜风的温度从没那么烫过,哈里森脸上的温度压根降不下来,他和未婚妻面面相觑,陷入失语。


“……他们真的是飞走的。”


“那是抓钩枪,宝贝。”麦克马拉合上了窗户,梦幻地叹息。


两人再次对视,这次除了感谢之外,他只能想到要捧住她的脸、再甜蜜地吻过去。





Six》


第三年,迪克当上了警探。他摆脱了白色的制服和印有BPD标志的藏青色外套,换上了经典的风衣、牛仔裤和颜色浅淡的衬衫。也从那时候起,他突然变成了BPD里最有时尚品味的人,不张扬,却总能用简单的色彩搭配衬出浑身各处的英俊。


刚开始克洛伊以为这是韦恩家培养出来的气质,可后来当她问到的时候,迪克说是有人帮忙搭配好的,他自己根本不会挑衣服。


“难道你父亲还专门派了人给你选衣服吗?”


“当然不是,天呐!”他大笑着挥开了这个主意,“布鲁斯不管这些。”


但他明显管些别的。不过那是克洛伊在好几天后才认识到的问题,当时她有别的重点。


那是个明媚的、略带寒气的春季午后,他们俩仍然是搭档,正在忙一桩被分配下来的凶杀案。迪克破解加密信息和翻译语言的能力纯熟,他得心应手地处理着自己的那份工作,完全没有在意BPD前厅一开始略微混乱的嘈杂声。


可能是又有不服管教的家伙被拷进来了,上次他们抓到巨汉的时候对方差点掀翻所有的办公桌,还有一次猛禽进来的时候更是大闹一场。不以为然是正常的,直到他发现周围突然很安静。


这很不寻常。迪克抬起头,看到克洛伊煞白如雪的脸。


“你好,理查德。”有个男人站在他跟前,高大的阴影扑面压下,“好久不见。”


他的呼吸停滞了几秒。


平心而论迪克是个很高的男人,可丧钟的体积完全不能用平均来形容,毕竟这位臭名昭著的雇佣兵有足足6’5的傲人身高。熟悉的头盔冷冰冰地俯视着他,当他发现有把枪正指着办公室里的其他人时,夜翼冷静了,他摸出配枪随时准备反扑。


斯莱德则有个完全不同的主意。他和迪克有段从泰坦时期便自由发展的历史,此刻也不打算单单放着秘密身份的把柄不用。


克洛伊看到了搭档的动作,也不顾恐惧拔出配枪指向不速之客:“离他远点!”


“搭档。”迪克的眼睛没有离开丧钟,手臂缓缓下压,“不要轻举妄动。”


雇佣兵满意地点头:“聪明的举动,长话短说,有人花大价钱买我在公开场合给你点苦头吃。”


夜翼仍然举着武器,声音平静得诡异:“你的打算?”


“让我给你几枪,不然我就清空这屋子里的其他人。我拿到报酬,你可以得到被抢救的机会,总归我任务也不是杀了你。Kid,别试图干任何蠢事,这交易听起来足够划算吗?”


克洛伊想要怒斥这个疯狂的计划,她甚至不能理解格雷森为什么不拒绝也不后退,为什么丧钟不是上来直接干活了事——他们以前见过吗?迪克好像在聊天的时候说过他曾被雇佣兵绑架,自此后双方就算认识了,所以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千万个问题在寂静的气氛中盘旋,几乎没人有胆子站出来维护BPD最正直的警探之一。她本想出其不意地偷袭丧钟,却在出手前就被对方狠狠一拳砸歪了鼻梁,在天旋地转中扑倒在地。


迪克下意识把枪抵到了斯莱德的防弹头盔上,后者无所谓地耸肩,完全没有在意:“她先动手的。”


“操你。”年轻人愤怒地质问,“谁他妈花钱雇的你?”


丧钟的声音里多了点笑意:“某个人。”


看来今天斯莱德心情很好,迪克几乎立刻下了结论,也清楚地知道他现在是真的没有退路。僵持几秒后,他呼出口热气,猜到对方是想看他吃瘪的模样。见鬼的老王八蛋。


斯沃博达不知从哪扛着枪出现,带着一队战战兢兢的警员站在门口,扬声要求丧钟放下武器。


雇佣兵头都懒得回,还是看着目标:“他们真有幽默细胞,你说是吧?”


女警尉毫不动摇地继续威胁,天真地相信自己有火力压制,要求迪克不许答应任何事。


“他会痊愈的,长官。”迪克疲倦地摇头,“我们没有胜算。”


还在血流不止的克洛伊勉强找回了意识,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扶住桌面。


“如果你敢同意,我发誓我会——”


“我同意。”


迪克面无表情地放下手:“丧钟,请你速战速决。”


斯莱德神清气爽地举起枪,在夜翼仅存的十几秒意识中,他听见三声巨响、两声尖叫,以及一声心满意足的轻笑。之后的世界在痛苦中扭曲成千百种怪异至极的色彩,他的脑袋大概磕到了某个物品的边角,啪地关掉了他眼前过于刺目的灯光。


我完了,布鲁斯不会放过我的,这应该是这个月最蠢的中枪理由了。他在剧痛中本能地挣扎、试图呼吸,发誓下次要让丧钟血债血偿——操他妈的斯莱德·威尔逊。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闻到医院的味道,花了有好半天才明白那是消毒水的气息。


有人正在身旁握着他的手。粗糙的、温暖的。


迪克张开嘴,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喉咙像被沙子磨过。


“Chum?”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晃荡,“你能听见我吗?你能看着我吗?”


不能。在发现这是布鲁斯后他就想那么说,恨不得能直接昏迷回去。可惜迪克不能那么干,他费劲地聚焦视线,终于在几十秒后看清了监护人充满倦意和担心的脸,首富先生看起来有两天没刮胡子了,衣服大概也没怎么换过。


达米安不在,很好。提姆也不在,非常好。他庆幸地放松,猜测男孩们正在家里忙活哥谭的事情。史蒂芬妮和卡珊德拉倒是出现了,她们的身影滑入病房门前。


孤儿惊喜地小跑过来打量他,又困惑地皱起脸:“你在害怕?”


我绝对没有,布鲁斯一点都不可怕。迪克很想否认,但只能带出一连串的咳嗽声。


搅局者瞪了难得木呆呆的大蝙蝠一眼,叹着气给兄长倒了水,帮他把病床摇起来后递给对方。后者充满感激地喝了下去,完全废掉的喉咙才在滋润中慢慢恢复了应有的作用。


“你在害怕。”卡珊德拉重复道,越发不解,“你很安全。在医院里。”


迪克错开布鲁斯的视线:“我知道,卡珊。我不害怕。”


史蒂芬妮拆他的台:“有什么好瞒的,你就是怕被爹地劈头盖脸骂一顿。”


两人牵住的手真的真的开始发烫了,布鲁斯没有吭声,迪克则祈祷他能长出翅膀飞离这个地狱。


女孩们的视线同时撞在蝙蝠侠身上,混杂着复杂的谴责和无数怂恿。上一次迪克因为中枪的时候,他也是那么急匆匆地飞奔到布鲁德海文,结果没有和长子修复关系,反而因为双方的意见不同而大吵一架,可谓是嘴笨到了极点。


这么说吧,布鲁斯很讨厌迪克入职BPD的决定*,认为这会给他们的秘密身份带来危险。他在吵架时是那么说的,可这么几年过去,倔强的夜翼不但没退出反而升职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迪克在漫长的沉默后无可奈何地瘫倒:“我很抱歉,但我知道斯莱德不会杀我。”


布鲁斯下意识地反驳:“你不知道。”


“我真的知道,在泰坦时他就不愿意杀我。纳米机器人那次,记得吗?”


“那你也不该就直接投降。”


“他当时威胁要解决BPD里的其他人,比如克洛伊。”


“丧钟是个大麻烦,你很早之前就不该让他知道我们的——”


“我没法防住所有人!”迪克恼怒地抽回手,“我承认泰拉是我的失误,我再次道歉!”


这又不能全算是他的问题。布鲁斯知道,他张张嘴,没说什么,垂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心。卡珊德拉在旁边撞了撞他的肩膀,希望能让不善言辞的养父再次重新开口。


刚才的动怒让迪克的视线又危险地晃了起来,他恍惚了几分钟,隐约知道医生和护士进门来调整了什么。史蒂芬妮和他们的交谈声逐渐从门内转移到门外,止痛药让年轻义警的脑子空空的,迷雾罩住呼吸,他偏了偏头,勉强找回实感。


布鲁斯的手谨慎地挨住了他的,迪克反应了几秒,将对方的手指重新攥住,调整着因晕眩和酸胀而麻木的呼吸。条件反射下,他只想靠近记忆中的蝙蝠侠。


“……我很抱歉。”有人在道歉。


他茫然了几秒,然后才将视线定格在布鲁斯脸上。


迪克问:“为了什么?”


男人没有回答,抿起嘴沉默。卡珊德拉站在他身旁笑了笑,抬脚出门将空间留给他俩。


“停战?我想大家都没力气吵架。”迪克半开玩笑地说,“不过说实话,今天的情况主要还是我的错。只是我现在又累又痛,可能还有点后怕——这是后怕吗?我觉得我需要杰森,杰森在哪?”


布鲁斯漏出细碎的笑声,他抬起另一只手捂住半边脸:“耶稣。”


“说真的,他在哪儿?”


“他在卧底,任务快结束了。过两天就来找你。”


迪克失望地咂嘴:“好吧,对了,我要参加下个月的慈善晚会,别拦我。”


布鲁斯纵容地放弃抵抗:“我从来都拦不住你,不过你得让阿尔弗雷德同意你下地。”


“你在为难我,B。你在为难我。”他板起脸,“有人查出来是谁雇了丧钟来找我的麻烦吗?”


他的话题实在非常跳跃。布鲁斯略带凌乱地跟上了节奏,向他解释说虎鲨是罪魁祸首,目前已经被BPD抓住。红罗宾和罗宾在通讯中送来慰问,斯沃博达、乔纳逊和罗尔巴赫都送了水果和鲜花来医院,那会儿迪克还在昏迷。


他清醒的时间不长,两人心平气和地聊了聊,不久后病人感到困倦,在药物的作用下倒回梦乡。无可奈何的布鲁斯替他摇平了病床,看着长子苍白的脸思考了几分钟,这才站起身往外走。


他需要吃点东西,去找个酒店住着,然后再换身衣服洗个澡。史蒂芬妮与卡珊德拉站在走廊里,见到他出现时挥了挥手。


搅局者调侃道:“你们俩居然没吵起来?那套「你为什么不辞职」的言论去哪儿了?”


“这套已经没用了。”布鲁斯捏了捏鼻梁,转向旁边,“请问这位是……麦克马拉警探?”


克洛伊正式地同他握手:“您好,韦恩先生,我是格雷森的搭档。”


她期盼着责备、质问、愤怒,任何来自于一位极端富裕又担心得头脑发晕的父亲的出格言辞。可布鲁斯什么都没做,他仅仅朝着克洛伊点头,浑身的疲惫肉眼可见,却完全无损那张完美的脸。


迪克真的不是亲生的吗?她沉思,这父子俩张得都很招眼,还都是黑发蓝眼。


“感谢您对我儿子一直以来的照顾。”他郑重地说。


克洛伊不确定自己该怎么回答,她摇摇头,决定多说几句朋友的好话。布鲁斯安静地听着,和她肩并肩地走进电梯,分享着对同一个人的无限忧虑。史蒂芬妮和卡珊德拉看着两人远去,互相微笑着走回病房,一路上给家族群发消息。


达米安索要迪克睡着的照片,提姆索要他的纸质病历本扫描件。杰森的回复最慢,他花了好几分钟才憋出一句「别让迪克知道下个月有慈善晚会。」


「晚了。」史蒂芬妮打字回复,「他想和你在那个晚会上公开。」


杰森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他需要时间恢复,公开这事情又不急。」


提姆无情揭穿:「你花了很多时间去准备假身份的背景资料,你确定不急?」


达米安紧随其后:「暂时不要告诉格雷森上个月托德中枪的事情。他会试图追问到底。」


卡珊德拉慢慢抬起一边的眉毛。她看了眼史蒂芬妮,在后者鼓励的表情中轻轻推了推半梦半醒的迪克,换来长兄迷迷瞪瞪的虚弱询问。


“杰森。上个月枪伤。”她轻声说,仿佛在唱摇篮曲,“你的想法?”


“没多少想法……”


完全神智不清的迪克感叹:“我能说什么呢?般配。”


史蒂芬妮把这条live视频发了出去,换来杰森一连串的问号和提姆大笑的表情。达米安是唯一一个暴跳如雷的,声称如果他发现格雷森无法好好休息,那他一定会牵着提图斯杀到医院里。



*夜翼V2





Seven》


周四,时间接近新年,犯罪高峰期往往会在过几天后出现。迪克从医院的魔爪里艰难爬出,一遍遍重复他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在上司和同事们看怪物的眼神中安然打开文件,重新沉浸在美好的工作之中——完美的布鲁德海文日常。


他错过了慈善晚会。意料之中,所以杰森和他的公开又被推迟了。


其实他们随时可以把媒体的热情点燃,但迪克知道对方在背后付出的所有努力,因此想找到最合适的机会来宣布两人的关系。看在哥谭的份上,杰森完全是拿雕琢艺术品的心思去完善假ID的。


若非养子的头衔会让这些恶劣的秃鹫抓住不放,他甚至考虑过拿回原来的法律身份。


又翻过一页报告,迪克皱眉在系统里查询这个案子的相关嫌疑人,专心致志地想要把谜题解决。克洛伊在他不远处和从芝加哥新调来的警探波洛克聊天,大家在讨论今天轮班后持续两小时的披萨活动,每个人看起来都非常期待。


最近局里的好事很多,先是麦克马拉女士和哈里森结了婚,再是乔纳逊有了个女儿。周四是个微妙的时间点,BPD的人都已经开始感到倦怠,陆陆续续聊起了各自的恋爱史。


由此,迪克知道了半数人的情感状况,包括但不限于米歇尔的前夫最近从混账变成了顶级混账、提斯收养了第二个孩子并与妻子订婚。鉴证科的迪伦·奥法和菜鸟奥古斯丁好上了,最近刚升职的警署多罗丽丝拒绝了一个作家的追求,负责清洁的比利则喜欢上了一个菜鸟……


聊着聊着,就有人把视线放在了名人迪克·格雷森身上,揶揄地试图挖掘他的故事。还有人试图给他介绍几个对象,被果断拒绝。


“我结婚了。”他扯出项链告诉他们,“戒指在这里挂着,别胡思乱想。”


背景里传来惊愕的吸气声。难得清闲的乔纳逊仍然是挖掘八卦第一人:“你结婚了?”


迪克把资料合上后打开下一个文件夹:“我没公开。”


“媒体会疯掉的!我可以把这个消息卖出去吗?我可以吗?拜托?”


克洛伊把午饭剩下的油纸揉成团,远远砸上同事的脑门。她不满地警告:“你敢试试?!”


乔纳逊发出大笑,在迪克一言难尽的眼神里把纸团丢进垃圾桶,无辜地耸肩。他身旁几个资历更浅的家伙已经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格雷森的审美取向。不出所料,从他过往的几张酒会照片来看,大家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芭芭拉·戈登。


她很漂亮,红发似烈焰般披在身后,微微卷翘,翡翠般的绿眼睛在镜头前剔透明亮。两人都有线条优美的肌肉轮廓,不论穿什么衣服都显得格外服帖迷人,连笑起来时也拥有相似的自信。


迪克毫不犹豫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我和芭芭拉在青少年时期确实有过一段,但之后就分手了。”


“还能有什么样的姑娘能入你的眼?”乔纳逊半信半疑。


他撇了撇嘴,终于将工作短暂放下,对着不肯退缩的同事翻了个白眼。“我以为你们会更大胆些,哥谭的媒体就挺有创意的。上次还说我和某个企业的男性CEO出去喝酒——”


“啊,没门,你骗不了我。”乔纳逊摆摆手,“我没见过比你还直的家伙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克洛伊犹豫着开口:“因为打扮?还经常有姑娘试图和你调情。”


典型的刻板印象。迪克忍不住有点想笑,他试图扭正这屋子里关于LGBTQ的错误理解,却突然被一条短信息打断了话头。低头看去,手机屏幕上正是杰森的红知更鸟头像:「迪基鸟,我今天在布鲁德海文,我要参加你们BPD的披萨日。」


他愣了两秒,将手放进外套口袋里,摸到了一枚被做成五美分硬币的窃听器。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迪克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打字回复:「你偷听我?真的吗?」


「没发现那是你的问题🕺🏻🕺🏻🕺🏻🕺🏻🕺🏻🕺🏻🕺🏻。」


「你说的都对🤦🏻‍♂️🤦🏻‍♂️🤦🏻‍♂️」他感慨,「穿多点来,降温了。」


杰森发来一排肤色各异的大拇指:「👍👍🏻👍🏼👍🏽👍🏾👍🏿👍👍🏻👍🏼👍🏽👍🏾👍🏿」


当他把手机倒扣回桌面上时,迪克才发现整个屋子的人都在盯着他看,不由得困惑地左右环视两圈,迟疑着发问:“这是怎么了?”


乔纳逊点点嘴角:“你在微笑,格雷森,有点傻的那种。”


迪克挑眉:“所以?”


克洛伊猜测:“我们能见到某个重要的人了?”


他琢磨了两秒钟,嘴角的弧度再次扩大:“我猜是吧,毕竟是披萨日嘛。”


这该是最有意思的公开方式,它甚至不在哥谭——哥谭的媒体会把布鲁德海文的同行们恨透。


临时下了决定的杰森也是那么想的,他愉快地把今天剩余的工作丢给手下,独自迎着寒风赶到了隔壁城市。半路上,他买了两支皮粉色的玫瑰花,慷慨地给了老板剩余的零钱。


今天会是传奇的一天。他将香烟和打火机丢进沿路的垃圾桶里,闻了闻袖口。


披萨日活动正式开始时,几乎所有人的家属都来了。换班时间的BPD从没那么热闹过,拿着披萨盒子的警员们在大厅里来回走动,有人在分发气泡水和薄荷糖。唯独那些还在值班的可怜人穿梭在人群中,避开同情的目光接听紧急电话。


克洛伊没指望这个美好的景象能持续多久,不论终尾街区、梅多代尔市场还是海滨栈道出了问题,他们都得马上丢下食物和庆祝离开。她抿了口软饮,仍旧无法放弃快乐。


哈里森在旁边和乔纳逊聊天,不少同事都热情地逗弄着她躺在婴儿车里的姑娘。


没人在忙碌里察觉有人靠近,直到艾米用胳膊肘捅了捅埃莉塞。


“那是谁的家属?你认识吗?”


正忙着和女儿说话的斯沃博达转过视线,试图把眼前的家伙和记忆里的碎片对上——走在人群中的青年四处张望,他穿着黑色的皮鞋和暗红色的衬衫,墨色的西装西裤看起来很正式,可额前还偏偏挑染了一簇略显不羁的雾白。


黑头发、蓝眼睛,在灯光下微微偏绿,起码有六英尺,身材高大挺拔。他敞开的西装外套下隐约能看见两把枪械的轮廓,眼尖的人大概能辨认出那是柯尔特,也许?


完全不熟悉。


她想不起来这是谁,没人想得起来这是谁。不少交谈声都渐渐弱下来,一屋子警惕的人看着他穿过大厅、走向正在边吃披萨边看案子的格雷森,并在对方面前站定后咳嗽两声。


迪克想线索正想得出神,差点吓得把披萨给丢了。克洛伊眼看着他慌忙站起,在认出来人的瞬间愣了几秒,又表情一变,突然抛开文件单手拽住面前的衣领。


在经历了丧钟事件后,半数人的手已经下意识摸上了配枪。这人是谁?也是来挑事的吗?


接着格雷森皱着眉头闻了闻他的衣服。


闻了闻……?


“你又开始抽烟了。”迪克松开手指,有点不满。


青年的回答是一声干笑,然后将藏在身后的粉玫瑰递给他,充满爱意地别上他的衣领。后者脸上的质疑瞬间融化成了柔软的笑意,将另外一只手也擦干净,然后才捧着他的脸大方亲了亲。


迪克在寂静的氛围中姿态自然地说:“我以为你还要多花二十分钟才来。”


杰森回以嘴角旁的一吻:“我想着要给你个惊喜。”


再多的危机感在此刻也已经蒸发,克洛伊能看见哈里森发现新大陆的表情,斯沃博达和罗尔巴赫则已经把「耶稣他妈的基督」写在了浑身的每个细胞里。最讶异的还是乔纳逊,先前信誓旦旦说格雷森是个直男的警探被气泡水呛出了泪花,在周遭调侃的视线中狼狈擦嘴。


早就习惯了公众目光的小情侣旁若无人地继续交谈,迪克问他晚上想不想在外面找餐厅,杰森回答他更愿意在逛超市后一块儿做饭。格雷森马上点头,且亲密地计划起后两天的电影清单。


哈里森望向克洛伊,换来个同样震惊的摇头。


刚才发生了什么?现在发生了什么?那是迪克·格雷森的公开对象?


凝固得诡异的氛围断断续续回温,有人礼貌地想把原先的交谈继续下去,有人重新开始咀嚼自己手中的那块夏威夷披萨。迪克和杰森的声音仍然清晰,他们的交谈不急不缓,从韦恩大宅的近期事件说到阿尔弗雷德的新菜品,连带着达米安的文学课成绩也被拉出来评了评。


提姆最近忙得昏天黑地,史蒂芬妮和卡珊德拉一起报了芭蕾舞班。布鲁斯还是老样子,每天在公司和应酬中间累得两眼发直,被迫分担卢修斯的事务后他连睡觉时间都少了一半。


在几息过后,杰森提到之前的事:“我走过来的时候你都没点反应,你疏忽了。”


“我没感到有威胁。”迪克别扭地狡辩,“毕竟我们俩经常躺一起,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闭嘴,让我做我的工作。我俩结婚了,你得听我的。”


“为什么不是你听我的?”


“因为你是个Dick。”


迪克抱起手臂:“你不觉得这个笑话有点老了吗?”


杰森嗤之以鼻:“不能光让你天天围着我转,担心这事我们得轮流来。”


“噢,小翅膀。”他用极度感动的语气长叹,仿佛被灌了蜜糖,“你真是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克洛伊这辈子都没听过那么甜的声调,血液冲上她的脸,将叠加的尴尬和羞愧展现得淋漓尽致。作为迪克的搭档,她居然在这几年里都没发现对方真正的取向,她算得上什么侦探?就工作来说,他们可是每天都混在一块!


她觉得自己迫切地需要上去打个招呼,为之前所谓的揣测道歉,哪怕迪克完全没有介意这一点。说真的,谁能想到颇有女人缘的格雷森会有个丈夫?她可从没见过男人试图和他调情……吧?


费劲地思考了几分钟后,克洛伊意识到她估计只是把这类情况的本质忽略了个干净。


Shit. 之前真的有男人试图和他调情。


事实证明乔纳逊的脑子更转不过弯,他小心翼翼地推开人群窜过去,敬业地发挥起布鲁德海文第一小道消息调查员的本性,挥手吸引同事的注意:“格雷森!嘿!不介绍一下吗?”


两人同时转过头来,迪克看了眼伴侣,兴奋不已地挽住对方的胳膊。


“杰森,这是我的同事乔纳逊。”他笑得露出白牙,“乔纳逊,这是我的丈夫杰森。”


面对外人时,杰森的笑意显而易见地消减了许多。他可没过错那场关于「哥谭第一直男」的有趣推论,于是常拿来应付黑帮交易的商业脸色便顺理成章地流露出不好惹的气息。


迪克看着他们握手,愉悦的目光对上克洛伊的,立即招手邀请她和哈里森过来。


红头罩锐利的眼神短暂挪走,随之掉到他们身上。


英国人的嘴角扭曲成畏惧的弧度:“你觉得他会原谅我当年的威胁吗?”


克洛伊忍俊不禁地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觉得……他丈夫会把我打成筛子吗?”


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拽着哈里森的手往前走,诚实地安慰道:“格雷森会尽力的。”


一无所知的迪克咬了口热腾腾的玛格丽特披萨,在确定它的味道很不错后递给身旁的人。杰森马上停下了和乔纳逊的对话,转头对着丈夫制造的缺口咬下去,在他的注视中再次露出柔和的笑脸。


END.





迪克:穿厚点,会冷。

杰森:*穿着谈生意的西装大摇大摆出现*

温度:am I a joke to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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